■赵科
晨起,散步,路边桑树上的桑葚熟透了。紫黑色的果实裹着晶莹的糖霜,沉甸甸地垂在枝头,像一盏盏迷你灯笼。熟透的桑葚落在地上被行人踩破,紫色一地。
儿时踮着脚摘桑葚的场景,不禁浮现在眼前——指甲被染成绛紫色,汁水顺着嘴角淌进衣领,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,那是独属于童年的初夏味道。
那时的桑葚是天然的零食。放学路上一旦经过桑树林,我们就扔下书包,猫着腰钻进树荫,专挑饱满油亮的果实下手。熟透的桑葚一碰就落,轻轻一抿,果肉化作甜津津的汁水,果核却还顽皮地含在嘴里打转。偶尔摘到几颗泛着青白的果子,酸涩的味道能让人龇牙咧嘴,却又忍不住再尝第二颗。放学回家总免不了母亲的一顿责骂,衣服脏了,难洗。
上了初中才发现,桑树果子叫桑葚,还是从鲁迅先生的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》中知道的,“紫红的桑葚,碧绿的菜畦……”桑树的价值远不止产出美味的果实,桑叶是蚕宝宝最爱的食物,那些白白胖胖的小家伙趴在桑叶上,“沙沙”的啃食声是乡村夜晚独特的催眠曲。
老人们常说“桑条编筐,代代兴旺”,柔韧的桑树枝条经过用梭子去皮,巧手编织,能变成结实耐用的箩筐、簸箕,装点着农家的烟火日常。据说皮也可以做纸张,传递文化和文明。
老师们家访时,常对我们父母说:“桑树条子从小抈。”那时也不知什么意思,如今方知是指好的习惯从小养成。否则如同桑树一旦长歪了,就不能成材。
桑树也是好材料吗?父亲是个木匠,他告诉我,桑树可以做扁担、大桌子腿,结实、耐用。打麻将三缺一时,提起某人,有人还会说,是条“桑树腿”,意思是说这个人是“铁腿”“硬腿”,一喊就到。
桑树根也是好的燃料,劈成柴,过年时蒸糕馒、煨猪头,火硬,耐烧。
更令人惊叹的是桑树的药用价值。晒干的桑叶可泡茶,入口微苦回甘,有疏散风热、清肝明目的功效;桑枝能祛风湿、利关节,是中医常用的药材;桑葚,也被《本草纲目》记载:“止消渴,利五脏关节,通血气。”从叶到果,从枝到干到根,桑树奉献了一切。
如今在城市里,绿化带里这唯一的桑树,让我驻足观望许久。那一抹熟悉的紫色,不仅是童年的味觉密码,更有着童年的野趣和鸡鸣桑树颠的况味。